轟隆~轟隆~轟隆~。。牛車在高低不平的黃土路上顛簸前進。不停的搖晃,讓六歲的采芷全身發癢發麻。牛車上鋪著的厚厚乾稻草,更不時扎痛伊的手腳。伊真討厭坐牛車逃空襲的日子。
伊多麼思念原來那個家呀!從平地突兀拔起外公/外嬤的西洋式三層樓,伊的住家就在最高的樓層上。厝間兩翼是寬長的陽台,邊緣排列各式的盆花。喜愛栽種花木的「多將」(日語,父親)把陽台鋪排成了空中花園。采芷不認識那麼多花草的名字,但獨獨記得「鼓吹花」(喇叭花)。每天清晨當伊醒來,一手拎起從不離身的,「卡將」(日語,母親)用布片為伊縫製的,「人形」(日語,布娃娃),悄悄推門走出陽台去看鼓吹花。
牽牽絆絆綠色藤蔓上,紫紅色花朵張開大大的嘴巴,好像在合唱清晨的頌歌,又好像要把太陽一口吞下。幾乎就在同時,厝角頂的麻雀窩也傳來了吱吱喳喳的鳥叫聲了。聽久了,采芷彷佛能分辨出麻雀爸爸嚴肅的呼喝、媽媽叫喚兒女的喋喋與小麻雀稚嫩的撒嬌聲。
采芷走向陽台邊,提起腳跟半身往下探,有時會看到樓下「厝邊頭尾」低矮的平房裡跑出幾個小玩伴。她們抬頭向樓頂的采芷招手,伊就舉起布娃娃向他們還禮。伊自覺是個小公主,正在接受臣民的歡呼。伊很喜歡那種高高在上,唯我獨尊的滋味。哪裡想到會有這麼一天,任由一隻該死的老牛,把伊載到一個不知往何處去的地方。
該死?最該死的是那顆不長眼睛的炸彈。那些日子裡常聽見大人口中掛著「戰爭」兩個字。戰爭是什麼「碗糕」?是不是一隊一隊排列整齊的「兵仔」走過街口,呼口號、唱軍歌,步槍上的刺刀在日頭光下閃閃發亮。如果這麼好看的遊行就叫做戰爭,采芷希望天天都有戰爭,而且永不停止。
有一次半夜裡,采芷在睡眠中聽到屋外陽台上糟雜的腳步聲與細碎的人語,伊爬下眠床跑出去擠在大人中間看「鬧熱」。哇!遠方的天邊是一層鮮豔的紅彩色,不時有炫麗的火花衝向夜空。大人說「岸壁」(港口)中了美機的轟炸,大火正在燃燒。即使這樣,采芷對戰爭還是沒有任何具體的概念,一直到那夜一顆炸彈在三層樓附近爆炸。平房被炸得粉碎,屋裡的住戶被人拖拉出來時已經斷氣且面目全非。
還有一次天將亮未亮的時候,采芷朦朧的心神中,聽到好像有人用「秀剪仔」(極尖銳的台灣剪刀)劃開布匹那樣「咻」的一聲,伊的頭殼還未反應過來時,耳邊已響起驚天動地的爆炸聲。多將幾乎與爆炸聲同時,從床上一躍而起,抓住采芷就往樓下衝。伊往外面看,不遠處的木屋頂上升起了熊熊的火焰。他抓雞似的把采芷提進防空壕,卡將抱著三歲的弟弟,腳步顛顛地隨後跟著跑。
多將決定搬家逃空襲了。他是那樣堅決而固執,不給人任何抗議的機會。卡將一針一線縫製成的,采芷愛若生命的布娃娃,任伊哭鬧哀求,不准帶就是不准帶。多將說牛車已經超載,再也裝不下任何一丁點「物件」。采芷不得不跟心愛的布娃娃分手了,好傷心的別離呀!伊把它們藏在房內自認最安全的角落,巴望厝樓無恙,等伊「疏開」(逃空襲)回來再相逢。
卡將幫采芷跟弟弟穿戴上笨重的,夾層填塞棉絮的外套與防空帽。帽子的設計很怪異,不但把眉毛以上的頭臉掩遮得密不透風,兩邊還連著長長的護耳。卡將還在外套的「內裡」繡上采芷和親戚的名字與地址。她說:「萬一半路遇到空襲,多將跟我都失去生命,妳和弟弟幸運逃過,希望有人把你們送到親人的所在。」卡將的聲音好像被甚麼東西梗住,停頓片刻,掉過頭去用衣袖擦拭了一下眼睛。采芷不能瞭解,卡將是以何種心情說出這番話。伊多麼討厭穿戴外套與防空帽啊!它們是那樣的笨重又難看,沒穿多久就逼出了滿頭滿身的大汗。但是伊能找出什麼理由拒絕呢?恨只恨那些可惡的炸彈。
牛車用緩慢得令人不耐的速度在千瘡百孔的黃土路上搖晃前進。日頭落山了,晚風開始呼嘯,一顆孤星出現在天邊。牛車拐灣進入長滿「林投樹」的鄉村路。那些帶刺的枝葉在風裡張牙舞爪,有如成群鬼魅無聲譏笑逃難的人群:「跑呀!逃呀!說什麼皇軍勝利、天皇萬歲!都是騙人的謊話。只有這才是真的~恐慌、飢餓、疲憊、無休止的逃亡。」
采芷不知道黃土路通往何處去,就是老牛把伊帶到天涯海角的盡頭也已沒關係啦!伊現在最大的痛苦是困倦。伊開始思念三樓尾頂伊的布娃娃與舒服的眠床。伊轉身纏住多將鬧著要回家,要睡眠床不要睡乾草堆,要布娃娃不要戴防空帽。多將皺起眉頭悶聲對她說:「妳沒看見前面坐的那個"查埔囝仔"嗎?才比妳大幾歲?已經會幫伊老爸趕牛車,還不乖乖給我安靜下來?」
采芷裂著嘴正想哭,一抬頭就看見他~拉著牛索幫他老爸趕牛車的男孩。男孩也正怯怯地回過頭來,臉上顯出一點得意,又有點「歹勢」。采芷瞪他一眼並在心裡嘮叨:看什麼看,沒見過囝仔捱罵嗎?采芷把怒氣全發在那個孩子身上。男孩趕緊把頭轉了回去。牛車在茫茫的夕暮中繼續前進。疲倦終於戰勝了一切,采芷靠著母親的臂膀沈沈地睡著了。伊夢見心愛的布娃娃在家中寂寞的角落低聲地哭泣。
「吱吱!喳喳!吱吱。。。」群鳥喧鬧,一聲比一聲清晰。「我在哪裡?回家了嗎?」采芷從夢中醒來,神智還有點迷糊。四周觀望,伊發現自己睡在一個完全陌生的房間。半舊的紙門,方塊榻榻米。牆角堆著家具,都是昨天與采芷一起坐牛車來的。窗外陽光璀璨,是美麗晴朗的一天。
「吱吱、喳喳!」鳥又叫了,越來越大聲,怕采芷聽不見似的。 鳥在哪裡?抬頭看了看。哈!那不是?傍窗一株龍眼樹開著淡黃色的花,數不清有多少隻白頭鳥在枝葉間跳躍。一隻、兩隻、三隻。。。啊!這個鳥家庭可真大。它們全長一個樣:白毛蓋頂,尾巴翹翹,張著小嘴吱喳不停。也許是個鳥學校吧?采芷想,但分不出誰是校長、老師或學生。果樹園中漂浮著淡蜜的清香,陽光把采芷照得心底透亮。
不知道從哪裡借來一股傻勁,伊從半開的窗口跳躍而出。「撕──」,咦!怎麼回事?采芷低下頭看,「害也!」睡袍裂開了。伊站在龍眼樹下,右手拉緊裂開的衫尾,愁眉苦臉地面對著滿樹的白頭翁。伊多麼羨慕那些聒噪不休的鳥兒啊!唱也自由,玩也自由,蹦跳也自由。撕破衣服(如果鳥也穿衣服)也肯定不會捱罵吧!伊在那裡自怨自艾,忽然覺得背後有人影閃身,是昨天趕牛車的那個男孩。
「喂!你怎麼進來的。」采芷發聲問他,右手把撕裂的衣擺拉得更緊。男孩沒出聲,指著竹籬半開的柴門,同時伸出藏在背後的另一隻手臂,掌中托著一個沒有蓋子的小木盒,盒裡放著三粒小小的白蛋。
「什麼蛋?」采芷問他,伸手接過小木盒。
「蛇蛋」男孩說。
「啊!」采芷尖叫一聲很快把木盒丟還給他,木盒差點掉到地上。
「哈!騙妳的啦!不是蛇蛋,是白頭翁的蛋。我今天早上爬到樹上拿的。」男孩說著,呵呵笑出聲來。
「你家在哪裡?」采芷問他。
「那邊」,男孩說,一邊指著龍眼樹後的籬笆。
采芷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。不遠處青翠的竹林下是一棟「紅磚仔厝」,屋前空地上悠閒地啃嚼著乾草料的,正是昨天讓采芷全身震盪得酸痛發麻的老黃牛。采芷正看著黃牛,紅磚仔厝門口出現一個農婦打扮的女人。她四下張望,口裡呼喊著:「阿雄、阿雄啊!」
「我要回去了。我阿母在找我。」男孩把木盒放在采芷手裡回頭就跑。采芷捧著木盒,小心翼翼卻滿心歡喜地走回屋裡去了。
雲淡風清五月天,正是放「風吹」(風箏)的好日子。山村裡的「飼牛囝仔」騎在水牛背上手裡拎著風吹來到溪邊的青草地。他們把牛索放開讓牛吃草。有些水牛躺進溪裡呼嚕呼嚕洗著澡,把溪水攪出圈圈漩渦與白泡。未長犄角的「細隻牛仔」互相頂著頭殼鬧著玩。
孩子們先把風吹平放到地上,鬆鬆線卷拖著風吹向前跑,然後出手用力拉一拉,風吹就如長了翅膀往上飛。不過一眨眼的光景,老鷹、鷲鳥與蜈蚣,還有翩翩展翅的花蝴蝶,都已飄盪在半空中。采芷抱著自己辛苦黏成的風吹怯怯站在一旁。跟別人的一比,十字形竹架上貼一張新聞紙,下面黏幾條細細的紙條,實在很難叫做風吹。伊孤單地站在那裡任憑陣陣涼風吹動衣裳。阿雄看到采芷,拉長脖子叫:「來放嘛!采芷。」其他孩子聽見了,就怪聲怪氣地叫喊:「來放嘛!采芷」,然後哈哈大笑。采芷緊緊抓住手裡的風吹,低著頭不知如何是好。
一個比別人高出半個頭,外號叫「牛頭」的男孩快衝前來出手就搶采芷手裡的風吹。采芷嚇了一跳,還沒來得及鬆手,可憐的風吹立刻斷裂成兩半。采芷的眼淚直直滾落下來。阿雄飛跑過來,兩個男孩扭打成一團。其他的孩子看見了,都收回風吹趕來看「鬧熱」。阿雄沒有牛頭高壯,根本不是牛頭的對手,鼻頭很快就中了一拳,身體搖搖晃晃跌倒在地上。
「流血啦!流血啦!受傷了。」孩子們大叫著隨即一哄而散。采芷站在阿雄旁邊一面哭一面叫著他的名字。阿雄掙扎著站起來,一手摀著滴血的鼻孔走到溪水邊。他解開繫在腰間的布巾沾濕往鼻孔塞。他臉面朝天躺臥在地上,采芷靜靜坐在他身旁。她說不出甚麼安慰的話語,只能讓眼睛直直盯住他。
「大家快來看啊!一對"翁仔某"(夫妻),采芷跟阿雄是一對翁仔某。」那群飼牛囝仔回頭又圍攏過來取笑叫喊。阿雄很快爬坐起來。他看了采芷一眼,臉色緋紅。采芷不知道自己臉紅了沒有,只覺得耳根發熱。…
日頭落山,黃昏的煙嵐蔓延,樹上聚滿了聒噪的鳥雀,是到回家的時刻了。田間阡陌,兩人一前一後邁動著細細的腳步。快走到小路分叉,采芷的厝門口時,阿雄回頭對采芷說:「不要傷心,
明天我給妳做一隻最好的風吹。」采芷點點頭,一絲甜甜的滋味湧上了心頭。
七月的鳳凰花把山巔燃燒成一片火紅的色彩。「日頭光」也不甘示弱,盡其所能放出足以把萬物燒焦的熱量。除了不得不下田的「作息人」,能不出門的人就躲在厝內避日頭。等到日頭隱落到山後,大人囝仔「相招」到溪裡去「ho」(撈)魚。戰時配給的魚肉食品真有限,在溪裡ho到的魚蝦就是加菜的餐品。一群人捲起褲管、裙腳,提著竹籃到溪中碰運氣。
他們把竹籃壓入水裡,耐心等待倒霉的魚、蝦自動來投靠。當魚仔入籃,提起一看,頭尾只有幾寸長,但已足以換來別人欣羨的眼光。卡將嚴禁采芷下水,伊只能蹲在水邊看「鬧熱」。阿雄在水裡靈活得像條魚。他會扔幾條活蹦亂跳的小魚給采芷。伊把小魚養在舊臉盆中。三兩天後,小魚一條一條翻上白肚死翹翹。伊滿懷憂傷把小魚埋在龍眼樹下。再放一批魚仔到盆中,結果往往是一樣。
當暮色從山崙湧起,成群結伴的「火金姑」就開始在草叢上、籬笆邊不停地飛舞。閃閃發亮的小飛蟲背負各式各樣奇怪的傳說。最讓采芷心裡發毛的傳說是~~「火金姑」原是橫死異鄉的幽靈,趕著黑夜漫漫的長路回來找尋自己的家園。阿雄教伊火金姑的「囝仔歌」,已取代了卡將教伊的「桃太郎」。有事沒事,伊就會輕聲唸著:「西北雨,直直落,鯽仔魚欲娶某。鮕鮐兄拍鑼鼓,媒人婆仔土虱嫂。日頭暗,找無路,趕緊來,火金姑,做好心,來照路,西北雨,直直落。。。」。采芷把阿雄幫伊抓來的火金姑裝入玻璃罐。微弱的螢光積少成多竟然也能照亮暗夜的小窗。
「噹噹!噹!咚!咚咚!。。。」無月的暗暝,火金姑特別明亮的時候,厝後山崙會傳來斷續的鑼鼓聲。那是山上一座道觀在做驅鬼的儀式。道士帶著村裡一群男孩子,在采芷家後面的山路追跑吆喝。
「來啦!來啦!有看到"無"?」道士出聲問。
「看到啦!在那裡,啊!又跑了,快追。」男孩大聲附和。
「唉呀!跑到頭前e厝內去啊!」更有人這樣大聲喊。
他們非鬧到深夜不停止。半暝醒來去上「便所」的時候,采芷覺得厝內陰暗的角落躲著青面獠牙的鬼怪,內心非常驚慌。伊問過卡將,卡將對伊講,多將工作的職務妨礙到工廠一些人的利益,所以給錢叫道士做法術,製造一些鬼怪出來,目的是把全家嚇跑。
「他們真的看見鬼了嗎?」有一天采芷忍不住偷偷問阿雄。
「沒有。我問過了,幾個參加的囝仔說什麼也沒看到。」
「那他們為什麼說看到了呢?」采芷又問。
「他們拿了錢,不照著說不行啊。」阿雄說。
「那你怎麼沒去呢?你也可以去賺錢啊!」
「我,我怕妳會"著驚"。」阿雄吞吞吐吐地回答。
采芷歡喜得笑出來。伊覺得阿雄對伊真好。
當另一個水清草綠的季節回到了山村,戰爭結束了。多將決定搬回城裡去。除了采芷沒有人反對。伊已經不思念布娃娃了。伊已經愛上活鮮鮮、蹦蹦跳的小鳥、小魚等真實有生命的玩具。最讓伊離不開的,是阿雄送伊的已經孵化出來的「鳥仔子」。它們黃黃嘴巴啾啾叫、小圓眼睛溜溜轉,說有多可愛就有多可愛。采芷真的對多將生氣了。他總檢伊最不願意的時候搬家。離開山村前一天,采芷把所有的鳥仔子都還給阿雄,一再叮嚀要好好照顧。
「你們要搬走了嗎?」阿雄問伊。
「明天就要搬了。」采芷說。
「還回不回來?」
「不知道。」
「明年龍眼花開的時候會不會回來?」
「不知道。」
「後年呢?」
「不知道。」
除了「不知道」,采芷找不到其它可以回答的字眼。回到城裡以後,全新的學校生活,不同層次的學習與挑戰,把人弄得緊張、興奮又忙亂。當采芷再度回到山村,二十年悠悠歲月已成了過眼煙雲。
那天黃昏,身為大學助教的采芷,帶領一組「植物標本採集隊」的學生,為了抄捷徑,翻山越嶺以致迷路。簡陋的小村,疏落的房舍,他們的簡略圖上找不到座落的位置。但是當伊看到緩緩流過的溪圳以及山崙上的小廟,伊知道自己回到了「囝仔時代」逃空襲寄居的地方。山崙上草木依舊雜亂、新墳舊墓更顯擁擠、往日住過的日式宿舍與果樹庭院已變成一座低矮的磚窯。竹林蔭中阿雄家的紅磚厝房依然存在,只像蒙上一層灰煙。多少童年往事悠忽湧上了心頭。。。采芷帶著學生向竹林的方向直直走去。
走近門口,采芷無法阻止自己急速的心跳。他還在嗎?結婚了嗎?還能認出當年的采芷嗎?多少問題走馬燈似的在腦中盤旋。。。虛掩的柴門適時出來一個樸素的村婦。采芷請問她路途、市鎮的方向,並提起阿雄的名字。婦人說她不清楚,也許她的丈夫認識,因為他是「在地人」。婦人把她的丈夫呼叫出來,是一個中等身材,面貌清瘦的男人。
采芷再度提起阿雄的名字。男人說:「戰後不久,阿雄的老爸就把這棟厝間賣給我的老爸,他們很快就搬走了,不知道搬到哪裡去。」男人閒閒地說著,同時好心地提出用「鐵牛仔」(馬達發動的載貨用的車輛)送他們到「火車頭」(火車站)的建議,也許趕得上最後一班進城的「五分仔車」(運甘蔗、木材的小火車,同時也掛一兩節車廂載人)。
「鐵牛」的車聲軋軋,在黃土路上迎風前進。落日把西天一大片晚霞映照成豔麗的玫瑰紅。這就是小時候阿雄跟他的父親,用牛車載送采芷全家逃空襲的來時路。采芷在鐵牛車上不斷想著,如果二十年來伊與阿雄在山村中一起長大,兩人可能會有什麼樣的結局?
自從那年別後,命運把兩人送上再無交會點的人生路,「囝仔時代」若有還無的稚情已隱幽潛形,消逸無蹤。然而不管從此相逢與否或見面已成陌路,在采芷與阿雄的舊夢最深處,那些青澀童年經歷的悲歡往事,別人無從領會的眼淚與歡笑,永遠只屬兩人所共有。 (2021年10月修訂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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