Friday, March 28, 2014

二六九號教室回想錄(二)


      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最後一堂下課的鈴聲響過,學生陸續離開後,我在教室收拾桌上凌亂的講義與課本時,生物老師孟德蘭女士走進門來。她臉上略顯慍色,我不覺一愣。她一向溫和冷靜,充滿自信卻與世無爭。她關心學生的學習進展,寬厚中兼帶嚴謹(註一),是一個很受學生歡迎,對她又有點畏懼的老師,學生皆以能進入她的IB/AP Biology Class為榮。
Hi!」我向她打了個招呼。
「看到門沒關,電燈還亮著,不覺就走進來。」她說。
「沒事,請坐。」我隨手為她拉了一把椅子。
「妳班上有個孩子叫Scott Wang吧?」她停頓了片刻然後開口。
「有啊!他在我的中五班。他怎麼啦?」我一時摸不清頭緒。
「他在妳班上的表現如何?」她這樣問,我覺得有點反常。
同事碰頭談論共同學生的學習態度,互相提醒、揭發他們搗蛋、搞怪的技倆原是尋常事,但這不是孟德蘭老師的習慣。她一向守口如瓶,不輕易對學生施以言詞上的褒貶,除非妳專程到她教室去做專業請教,她才會毫無保留,誠懇與妳對談。
Scott相當聰明但個性有點糊塗,行事不太積極,繳交作業經常等到最後一分鐘。大體說來還算OK。」我這樣回答。
經過一番敘述,我才瞭解她如此upset 的緣由~~那天第五節課(午後第一節)剛開始時,Scott 要求出去上廁所。因為專心於教學,她完全遺忘有學生久出未歸這回事。直到下課前幾分鐘,高頭大馬的警衛officer Moore 押著Scott敲門進來。Officer More 丟下的一句話~~這個孩子已經在校門口的板凳上坐了老半天~~讓她感到非常「歹勢」又「嘸面子」。
I have never been so insulted my whole life!」她臨去前如是說。
第二天,找到機會問Scott,好大膽子怎麼敢逃孟德蘭老師的生物課?Scott 雲淡風清地回答:「沒有啦!我哪敢?從廁所出來,發現旁邊樹上有幾隻blue bird跳來跳去又啾啾叫,只是坐一下看看鳥,沒想到就忘了回去上課。」
我忽然想到之前不久,曾經向孟德蘭老師請教過一件事~~我班上有些學生上課愛講話,我經常 be quietbe quiet地喊到喉嚨「燒聲」,真是傷腦筋。他們並不是什麼壞孩子,只是患了一般青少年的「夠話症」。我虛心請問,碰到如此情況她如何處理?
「那很簡單,學生不聽課,當然認為自己很聰明,什麼都懂,不需要老師的幫助。我的辦法就是開門出去,到休息室去喝杯咖啡,讓他們自己學習好啦!」哇!真正有本事又有夠厲害。我內心暗想,如果如法炮製,全盤採用她的獨門「步數」,我的班級可能會「雞仔鴨仔跑ga嘸半隻」。
孟德蘭老師對自己的教學有絕對的信心。這點並非她高傲狂妄或自大「膨風」。每次帶領學生出去參加學業競賽,不管是localstate或是全國性的「大車拼」,她的學生總是錦標、獎牌滿載而歸,為學校爭來很大的榮譽。
有一次我有事走進學校counselor's office,看到一個在大學執教的老朋友在那兒枯坐等待。跟她打過招呼並問她何事來登三寶殿。她說小兒子沒有排進孟德蘭老師的生物班,所以前來拜託排課老師特別通融。我口中說good luck,內心知道機會渺茫。希望兒女受教於孟德蘭老師的家長,前來找門路、拉關係,她並非第一位。我曾經問過counselor領頭組長,學生調班的可行性,她說當然不行,因為此例一開,後患無窮。
孟德蘭老師沒有生育,故把學生視如己出,對他們循循誘導、不離不棄,把全副精力奉獻在高中生物教學上。她在Bellaire High School前後執教四十年,教過的學生難以數計,真正是春風化雨,桃李滿門。在醫療、科技與生物專業研究的領域,非凡出色的Bellaire 畢業生,多半出自她的啟蒙與影響。經她指導過的學生,不管如今身居何處,對她的感念與敬佩是終身不渝的真情。
學校裡「三不五時」經常有畢業校友回來探望老師。根據他們的說詞,在大學主修生物總是受到教授的讚揚。他們也不忘大力宣傳~~因為幸運遇到一個最棒的高中生物老師,她給我們打下良好的基礎。觀察其他學生,往往為了通關考試而廢寢忘食,挑燈夜戰。凡出自孟德蘭老師一手調教的學生不但「閒閒嘸代誌」,還能洋洋自得地「臭嗆」~~哼!這些simple case, 我們在高中時代早已學過。
孟德蘭老師行事低調,在全校數百位教職員定期開會的大場合,她是有影無聲的人物。不像有些平日上課「畫虎爛」,端不出牛肉只會空口說大話的教員,一旦逮到機會,抓緊麥克風就是長篇大論,儼然滿腹經綸,不遭「噓」聲不會停擺下台。
生平只有一次,當上任未滿兩年的女校長忽然腦筋「休度」(shut),老遠巴巴請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什麼教育專家來演講。專家聲嘶力竭地推薦quarter system(一學年分三學期)的好處。要求提供一些採用此制的學校之成果,她卻回答得離離落落、牛頭不對馬嘴。我們學校自創校初始,一直採用傳統的semester system
正在那裡你一言我一句,鬧烘烘莫衷一是的時候,一向很少開口的孟德蘭老師突然舉手,然後站起發問:「請問校長,我們學校的教育業績如何?」。
校長回答說:「非常好啊!去年PSAT獎學金標準考試,獲得National Merit
Scholarship的學生人數,我們全國排行第十名;畢業生進入大學就讀的升學率也有85%的佳績,是全德州公立高中之冠。…‥」校長洋洋得意,開懷暢談她在本校的功績。
「那麼,」孟德蘭老師不急不緩繼續詢問下去:「既然學生的成績表現如此優越,家長會也毫無異議地全方位支持,就證明我們一貫採用的制度良善,那麼,有什麼理由非得淘汰舊制,改佈新局呢?」她剛說完,熱烈的掌聲響起,還帶著年輕男老師吹響的口哨音。
女校長無言以對,尷尬無言的窘狀令人不忍目睹。那年暑假,她的職位出奇不意地遭到移除(耳邊的傳聞是家長會暗中的施法)。後來她在遙遠的Alaska 一所偏遠的mini高中覓得校長之職。據說魂牽夢縈的牽掛,還是期待有朝一日從頭收拾舊山河,再度回到風光體面的Bellaire High School。她的美夢並未成真,鬱鬱不得其志;也因為生為德州老鄉,受不了冰天雪地的北國風寒,幾年後提早退休回家「吃自己」。
孟德蘭老師身材嬌小猶如東方女性。她非常在意自己的健康,永遠保持標準體重。每天課後,經常看見她換穿運動衫褲,邀約另一位女老師,一起爬樓梯、跑走廊,或到運動場去繞圈圈。但是有一天學生告訴我她生病請假。幾天後我在樓下走廊碰到她,我說很高興看到她病癒回到學校來上課。
「真的沒有想到,年紀一大把了,連走路還會跌跤,我對自己的careless非常生氣。」她這樣回答。
平靜無波的日子過了幾個月。等到第二次孟德蘭老師再度跌倒的消息傳來,我知道「代誌一定大條了」。醫師診斷的結果竟然是輕度的中風,家族的基因遺傳扮演了關鍵的角色。沒有任何猶疑,她立刻提出退休的辭呈。
不多久,我意外地在總辦公室遇見她。別來無恙,她看起來神清氣爽,沒有我想像中一般中風患者蒼白、老弱的模樣。她告訴我,因病無奈匆匆退休,但擔心一手帶大的「student math and science club」無人有空接替負責,所以每週兩次回來,帶領這個社團的學生參加各種相關活動,直至學年結束。她自退休後在休士頓城郊小湖之濱,與夫婿(註二)過著淡泊寧靜的生活。
二零零七年我步上她的後塵離開了教職。歲月匆促,再度接到孟德蘭老師的電話,聽到她的聲音距今又過了五、六年。她那時正忙著為籌募首任校長故Andrews先生的紀念獎學金而奔波。她是當年Andrews 校長主理Bellaire High 後,陸續招聘的年輕菁英教師成員之一。
感謝妳,孟德蘭老師,不僅為了我的兩個孩子,也為了眾多在休士頓地區,受妳指導、「牽成」的台裔青少年。今生今世,每當回想起高中時代的成長歲月,妳永遠是他們心目中無人可以取代的、最好的老師。

(註一)孟德蘭老師的考試命題從來沒有單一的答案。選擇題abcd四個選項中,正確的答案往往是a+b, a+b+c 或是b+c+d 等複數的組合。學生要得好成績,一定要認真打拼並全盤瞭解,「青瞑雞仔tok 著蟲」的機會非常渺小。
(註二)孟德蘭老師的丈夫也專攻生物,執教於附近另一所公立高中,也很受該校學生的尊敬與歡迎。他的first name Robert,學生對他暱稱Bobby Biology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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Monday, March 3, 2014

永遠的校長


那所男子中學距離我家步行七、八分鐘就可到達的路程。走進日治時代留下的鐵灰色大門,迎面是巍巍紅樓與高高聳立的椰子樹;右轉過去綠樹林外是空曠寬闊,看不到圍籬的操場;左邊拐灣小路盡處有一個超大型的游泳池。這樣莊嚴壯麗的校園,看在一個十歲小女孩的眼瞳裡自是一方旖麗的世界。
我和鄰居阿玲以及住在中學對面的阿麗是小學同班。那年暑假一個悶熱得喘不過氣的午後,三個人相約到學校的游泳池裡去「滑水」。暑假期間的游泳池雖然關閉,安裝在最淺這邊壁角的水管,卻有涓涓漏水流向對岸較深的池底,形成二、三尺寬的水道,表面覆蓋一層薄薄的苔蘚。我們穿著齊膝的運動褲跪在水道上,雙手兩邊用力一划,三隻水鴨順著苔蘚滑道「流」到泳池另一端。在「兒童遊樂場」和「親子公園」尚未誕生的五零年代,這麼單調的動作也能讓人玩得興高采烈,趣味盎然,不知疲倦為何物。
那天正當我們滑得滿頭大汗,褲緣盡濕之際,一個中年男子忽然出現在池畔。他中高身材,穿著卡其布(khaki cloth)長褲與白襯衫。我正納悶他是誰,聽到阿麗輕聲叫出~~害也!校長來了。我問她怎麼知道?她說:「他就住在我家巷仔內的校長宿舍啊!」那個威權戒嚴時代,在我們幼小的心靈裡,對於隨時能叫人把手伸出,掌心攤開,棍棒伺候的小學老師,已感到「有夠恐怖」,堂堂中學名校的校長更是令人恐怖加三級。他會不會把我們帶到校長室去打手心,或是叫警察來抓人啊?
「你們在這裡幹什麼?」他語調平和,我們卻無人敢出聲。
「妳不是阿麗嗎?妳帶小朋友到這裡來幹什麼?」他認出阿麗,口氣更加放鬆。
「報告校長,我們來滑水。」阿麗結結巴巴地回答
「滑水?」他滿臉疑惑。有口卻說不清,阿麗自告奮勇表演了一下。他笑著提出警告~~在游泳池底玩耍太危險。管理員若一時大意,無預警而開始放水,極大的水柱衝力會把人沖撞牆壁,輕者骨折、重者腦震盪,後果不堪設想。我們一聽,馬上爬出游泳池乖乖地走回家。
時間如轉輪,再回頭看到記憶中的自己時,已經是白衣黑裙、短髮齊耳的初三大女孩。那些年最流行蹺家的藉口是「到同學家做功課」。有一次阿麗約我到校長宿舍去做功課。
「校長宿舍?有沒有搞錯?」
「他很少在家。那裡比我家大多了」阿麗如是說。
原來,阿麗的大姊與校長的兒子因為從小比鄰而居,青梅竹馬、兩情相悅,已經結婚在外自組小家庭。校長宿舍空曠的日式庭院遂成了阿麗聚眾玩樂的好所在。我們能在宿舍的前後庭院隨意進出,逍遙自在的原因是校長早出晚歸以校為家,宿舍只是他在日頭落山後,回來簡單用餐、然後沐浴就寢的地方。
起居室寬敞的玻璃窗透入亮麗的日光,同時傳來嗶嘰嗶嘰夏蟬的歌唱。我有模有樣地才翻了幾頁書,卻已開始夏日炎炎正好眠。幾度掙扎勉強睜開的眼角,無意瞄到窗外低垂的樹枝。哇!有龍眼耶!我用手一指,阿麗與我幾乎同時躍起,開門往後院跑出去。
屋角一株高大的龍眼樹,分叉的樹幹延伸到屋頂,綠葉枝枒間掛著淺棕色大如彈珠的龍眼。原先只在樹下搖晃枝幹,或用竹篙東「突」一下,西「突」一下。也不知道是誰開頭,三個人包括阿麗七歲的小妹阿桂,「細步、細步」沿著樹幹往上「移」,一不小心竟然移到了「厝尾頂」。大家忙碌採擷、歡慶豐收的時候,阿麗忽然尖叫一聲「快看!怎麼辦?」
往前看下去,校長安步當車,正在越過大馬路很快就要走到自家門。沿著樹幹爬下去太費時也來不及,提起勇氣往下跳。碰、碰兩聲,阿麗與我先後平安落地,小阿桂人矮腿短,一跳竟然掛在屋角的電線上。她兩手緊抓電線,兩腳踩空亂抖。完蛋了,我剎那想到,她會被電成一塊烏黑的焦炭。我大聲叫她往下跳,她哭叫著說不敢。我抓起地上那根長竹篙,用力往她身上桶了好幾下,阿桂一屁股跌坐到地上。當她眼淚汪汪被我一把拉起的時候,校長正好打開宿舍的後門。等到校長走進房間,我回頭仔細看了看剛才阿桂掛住的線路。哪裡是什麼電線?原來是一節烏漆墨黑廢棄不用的曬衣繩。我跟阿麗笑得直不起腰,阿桂氣得嚎啕大哭起來。
升上高中我與阿麗分讀不同的學校。阿麗住校,不常在家,我倆的友誼由此漸淡漸遠。到校長宿舍去採龍眼,有空才順便做功課的歡樂場景,終至成為消失的畫頁。往後三年,雖然讀的是女校,男中的消息依然時有所聞,而校長竟然是傳聞中鋒頭最健的人物。…‥
傳聞之一~~校長把自己的宿舍捐出當作教職員子女的托兒所,只留主臥房當作寢室兼書房。相較於我們女中的校長土公仔(我們贈與的外號),簡直是天地之差。土公仔把校園內風景最佳的花園地一半改建成精緻的洋房。他們一家五口樂居其中。洋房前面挖建一方垂楊荷花的池塘。聽說土公仔從前當縣長,故而帶著官僚氣,特別喜愛教訓人。我們看到他時躲開唯恐不及,哪裡還敢駐足流連,欣賞他家池塘的柳浪聞鶯與荷花並蒂?那方美麗的校園一隅從此成為學生的禁園。
傳聞之二~~校長自己一手帶大的兒子因違反校規(有一說是考試作弊,另一說是跳牆逃學),被他親自開除學籍。
傳聞之三~~為了徹底斷絕學生吸煙的惡習,校長以身作則,把自己一日三包的菸癮首先革除。
傳聞之四~~校內多處建築如實驗大樓、工藝教室、活動中心等皆在校長監督下完成。但是走遍學校內外,找不到校長的留字或題名。他生性澹泊,只求功成身退,不喜沽名釣譽。
傳聞之五(最令我們女生感動欷唏的深情)~~因為結髮之妻身陷「匪區」受苦受難,校長清白自守,放任歲月蹉跎,不覓人生第二春。
我家先生是當時校際運動比賽的常勝軍,為學校爭來不少獎牌與榮譽。他免試直升高中,屬於資優前段班,故得校長的鍾愛。1965我與先生的婚禮上,校長是男方證婚人。婚後三年先生出國,我回住「後頭厝」的那段時日,校長殷殷期待我能到他的學校去教書。學校近在咫尺,免於上下班的車馬勞頓實在是很大的誘因,但那時我有孕在身,看看自己滾圓的「腹肚」猶如圍著一個大車輪,這樣的體型到男校去當新老師,絕對會被學生當成怪物或笑柄,註定會贏得一個難聽的外號。想到種種負面的效應與前景,我勇氣頓時消失,只好辜負校長愛屋及烏的美意。
一九八零年代中期,校長曾有一趟休士頓之行。當時他已年近八十,但精神奕奕,望之猶如六十出頭之人。旅居休城的校友公開歡宴之後,先生與我私人邀約校長餐敘。茶餘飯後聊起當年事,我問他:「傳言都說您的孩子犯了校規,由你親自下令開除?」校長笑瞇了眼睛:「傳言失實,傳言失實。他既無作弊也沒翻牆,是退學不是開除。理由是他並非讀書的材料,留在我們學校他辛苦、老師也辛苦,我更辛苦。所以退學讓他重考職業學校,學習謀生的技能。」
我再問他:「經過這麼多年的別離,校長有沒有與留在老家的師母取得聯絡?」校長的笑容突然消失,眼神轉顯黯淡。他說:「為了避免不必要的牽扯(政治的壓力?),從未直接跟她取得聯絡。但是通過移民加拿大的妹妹從中牽引,太太的信函寄到溫哥華,妹妹讀完按原意重寫,換信封改寫地址轉寄到台灣。因為我人在台灣,她吃盡清算鬥爭的苦頭,勉強守住老家的破瓦房,獨自把次子拉拔成人。她在前年已經去世。」校長述說四十年天倫夢斷,生死存亡兩不知的人間悲劇,語氣平靜、神色淡然,我卻聽得情難自禁,熱淚盈眶。我又問他:「為什麼當年沒有一起渡海過來?」他說自己奉公行事,不能耽擱,只來得及帶著長子先行,太太因為次子幼小,無法說走就走,她決定收拾安排稍後過來。哪裡想到,一時的延擱造成終生的憾事。
那次聚餐是我最後一次跟校長的會面。校長退休後第二天就搬離學校宿舍。他的長子後來成為優秀的航海員,卻早他十二年病逝。幸而媳婦(阿麗的大姊)賢慧孝順,對他不離不棄如親爹一般照顧與呵護,還有畢業校友絡繹的探訪,校長得以順遂無慮地在安養院獨居院落頤養天年。
校長姓王名家驥,福建仙遊人,主理高雄中學二十四載。他生平嚴以律己、寬以待人、公正明理、無私無欲,為台灣教育界留下一頁不朽的傳奇。在遍布海內外無數雄中人心目中,他是獨一無二、不可替代的「雄中永遠的校長」。王校長逝於二零一零年,享年一百零四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