Thursday, July 9, 2020

自囚歲月的省思 ~回覆朋友的一封信~


Dear XX:

  感謝你傳寄過來這麼好的一篇因爲武漢肺炎,不得已在家“自囚”的心情記錄。

  我們兩個「老伙仔人」也同樣在家關禁閉。因為原本就不是「吃飽休閒」愛出門趴趴走的個性,所以,還好啦,日子過得也算平順,尚未出現猶如關閉在悶鍋裏,隨時要爆開的感覺。

  我家阿伯照樣每天自在地閲讀他的Houston chronicle(休士頓紀事報),同時「無暝無日」在收看台灣的政論節目。我則是一如既往地從事~園藝,閱讀與寫作的「代誌」(16歲時訂下的人生規範,至今依然!!)。

  今年雖然是人間「歹年冬」,卻是園藝好季節(因為去年是暖冬,植物沒有受到霜凍)。也許花草也感受到人類正在受災受難,所以盡量開好開滿,呈現出最美麗的面貌來安慰與鼓勵我們的吧!

 我們年輕的時候,辭別了含辛茹苦養育我們的父母,飄洋過海來到美國讀書﹑就業,然後定居,爲的是嚮往美國的民主與自由的生活。但是看看當今美國的社會情況吧,由於一個白人警察把一個被懷疑持用僞鈔的黑人鎖喉致死,引出了全美各地的遊行示威,情勢失控以致紛爭迭起,放火搶劫時有所聞。

  更糟糕的是,美國選出一個Trump這樣的總統。他用推特(twitter) 治國,不但口無遮攔胡說八道,而且在疫情如此慘烈的時刻,說什麼都不戴口罩(全世界最壞的示範!!),前幾天更大言宣傳,疫病90%的細菌都是無害的。他的言行舉止處處在炫耀~~我是Trump,我是特別受到上帝恩寵的的大人物,我是百毒不侵的。我可以不戴口罩,Because I am  above everything。

  防疫人員上電視對民衆苦苦相勸,要戴口罩。而且根據統計分析做出的結論,戴口罩真能保命(雖然並非100%)。在沒有更好的防護器具或疫苗出現之前,口罩不是最好的防衛嗎?但是,Trump就是不戴。有了這樣的總統,於是出現了這樣的人民~揚言要上法庭告狀,理由是州長,市長要求戴口罩是違反人身自由,就是違憲。

   除了防範疫病的漏洞百出,最讓我痛心疾首的是美國槍枝的自由買賣。你看全美各地,開槍屠殺的案例層出不窮。我們年紀一大把,出門不幸遇上也就認命,可是我們的孩子跟兒孫~~到小學上課會遭到屠殺;到Walmart買菜或拿藥也會遇上瘋子隨機殺人;參加室外音樂會也有凶手會朝著人群開機關槍掃射。我們不但出門可能喪命,就是留居在家,也有匪徒執槍進門搶劫,我們會遭到滅口身亡。

  這哪裏是我們當初嚮往的the Land of Promise? 我們當年認為的美麗之國,自由樂土,已經出現一團亂象。我們日子過得憂心,無論出門或在家,生命隨時都有“被消滅”的可能。如果歷史可以重寫,歲月能夠倒流,我是絕對不會走上來美這條路的。

  我相信即使到年底武漢肺炎有疫苗或特效藥出現得以控制,但是我們對人性﹑政治﹑世界局勢與社會秩序的看法,都將會有巨大的改變,恐怕再也回不去從前了

  發了一大堆牢騷,你一定看得心煩了。現在來談談我這半年來的收穫吧!我收集了自從#3本散文集《與風水幾度相逢》2012年出版之後,繼續撰寫的文稿,經過了一番重整修訂,今年三月在高雄<春暉出版社>出版了#4散文集《那年夏天》。

  書在年初已經出版,但是碰上武肺疫情,海運遭到封關。直到6/15日,出版社才來信通知,已經用海運貨櫃寄出。書籍如今隨著貨輪在太平洋上飄搖,不知道何時才會到達我們居住的墨西哥灣邊的Houston港,也無法預估驗關時書籍會被留置多久?別無他法,只有等待一途了。

  這本書收集的,有幾篇是專爲我們“熟悉真久”,卻不幸已經過世的老朋友而寫的紀念文。他們都是學有專精,聰穎熱情,身寄海外,心繫鄉土的台灣精英,如李雅彥﹑黃智舜﹑歐清南﹑王照光等。他們或在五十出頭,或在六十剛滿,或在七十未到的生命盛年與世長辭。懷著萬般不捨,我為他們寫下了感念的篇章。

  也正是因為有了這些紀念文,才引出了我決定出版這本書的意念。當書到來時,我會以贈送的方式,讓認識他們的老朋友得以翻閲回顧,相信會一再引出對於他們深切的懷念。

  疫病蔓延,請多保重!祈祝一切順利,閤家平安!     (2020年7月)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








 




Monday, July 6, 2020

夏日湖畔


                          
  有一季夏,她流連在湖邊,沐浴著明月清風與湖水漣漪蒸育的甘霖。
  夏日午後常見,匆匆來去的「西北雨」消歇之後,湖水共青空而沉碧。漣漣柔波絲絲縷縷,拌和著微風在湖面輕吟。側耳傾聽,彷佛是心儀的那人在耳邊悄悄細語,流入了她心園的軟泥,使花葉繁茂,欣欣向榮。
  不具名姓的鄉村湖泊,猶如淡薄人事的隱者,不論雨前風後,不論春榮秋瑟,它不變其一脈遺世獨立,孤芳自賞的本色。更似一頁天衣無縫的哲理,深入其中,令人心曠神怡,榮辱皆忘。
  曙光幽微,晨雞初啼的清早,漫步湖邊,偶然探視,蕩漾的水波橫紋間,似乎可見落入塵埃的星子。貪一時之快,趁夜色如墨,悄然下凡塵世,遊戲人間。經歷了幾度悲歡,倦旅思返,卻已遺失了飛往天路的翅膀。湖心深處,點點閃閃,是它們蒼白的珠淚。
  整整一季夏,她把自己完全奉獻給小湖。晨輝夕靄,全心感受小湖殷勤的款待。她不是高明的舟子,只爲了貪圖湖上烟波,她駕起一葉扁舟,剪水菱花深處。她更似一個不想長大,幼稚耍賴的孩子,獨享湖面如慈母般爲她全然解放的胸膛。
  能想到的,可憶及的一切悲歡,全淹沒在緩緩的有節凑的波動中了。漿板輕划,撩亂水面,櫓聲如歌,響起在空間。當此時刻,她不自覺忘卻了一些舊夢,一些前塵,一些患得患失的依戀。
  偶爾也放手讓櫓漿歇息。放舟蒼茫之中,消受“微波澄不動,冷浸一天星”的詩意與幽情。
  有時,不難在水面上發現幾片辭枝的花瓣,艷色依舊,只缺了一份生命的欣揚。比起環湖滋長的萋萋青草,那片片落紅更能令人感傷,因爲它們展示的是一則紅顔凋落﹑好景不長的凄婉。……
  雲絮説來就來。也許只是隨意路過,也許只是偶興的消遣,層層叠叠投影湖面,織成了水上的片片風帆。凝眸處,竟難分辨,是雲在水中或湖在天上。飄啊飄,雲帆隨風逝去,上演一齣浪跡天涯的凄愴。烟波蒼茫,何處是夜來投宿的港灣?
  與湖同在,心是一片柔草,一痕波紋,滿腔悠然的舒暢。不必祈求,無需渴望,蜜意柔情全在湖上淡忘。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全然忘我,天人合一,最單純無邪的稚子情懷了。那一個夏季駐足湖邊,她曾經滿足於無欲無憎的淡泊,榮辱皆忘。
  然而,有那麽一天,出於好奇,她登上了湖邊一處巍然聳立的山岩極目遠望。凝眸處,她看到了對岸一片青翠繁茂的樹林,在金色陽光照耀下,顯現出誘人的濃蔭。樹梢繁花,熙熙攘攘,堆積成簇。風起時落英繽紛猶如天女散花。那番絕美的情境幾乎迷濛了她的眼瞳。
  多麽美好的遠方啊!她獨思著。内心忽然興起了一份久違的激動~~何不繞湖而過,去看個究竟呢?她竟然有些厭倦於身畔湖岸的平波緩流了。於是,她拍掉身上的微塵,挑起簡單行囊,滿懷憧憬地奔向了湖的彼岸。
  可是那片青翠耀目的樹林背面并不如想象中的美好。那裏隱藏著瘴氣充滿的污穢水潭,有成群吸血而肥的蚊蚋,更有寸步難行,讓人失足的滑溜青苔。意外的發現,在視力所及的遠處,似乎另有一方神秘﹑遼闊,光彩閃爍的世界。她懷著滿腔的期待,披星戴月,攀越關山,一步一步地漸行漸遠,終致迷失於流浪之汪洋。
  遠離了倘佯於湖上的歲月,她老夢著那片綠亮的湖水,閑適地蕩漾在蔚藍的晴空下。岸邊的柳梢迎風輕擺,水鳥穿插其中快意飛翔,盡情地享受著屬於它們的“歡樂嘉年華”。
  惆悵舊歡如夢。每當想起那段已屬前世的夏日湖畔的記憶,以及再也無處追尋的青春,她便有淚眼如星,不堪回首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          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(1963/2020修訂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