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久前一位文友傳送過來一部Made in Japan的微電影《來世不動產》與我分享。〈來世〉的意義淺顯,指的當然是凡人死後的輪迴轉世。至於〈不動產〉嘛,倒讓我費了好一番思量。仔細觀賞了這部微電影之後,總算明白了所謂〈不動產〉,原來就是來世靈魂進駐的房子(軀體)所呈現的面貌或身份。
這部微電影描述的故事大致如下~一個病入膏肓的中年阿伯躺在病床上,聽到窗外噪雜的蟬鳴聲而感到厭煩時,體貼的看護婦趕忙過來關上了窗戶,沒想到這正是他嚥下最後一口氣,三魂七魄恍恍悠悠踏上死亡之旅的開始。
當這位中年阿伯的靈魂甦醒過來後,他發現自己置身於一望無際的綠色草原上。舉目四望,他看見離他稍遠處的蒼茫大地上,一棟平房孤單地屹立著。阿伯快步走上前去,首先映入眼簾的,是這棟樸素無華的木板屋橫樑上,正楷書寫著〈不動產〉三個字算是商店的招牌。阿伯邁步走進店裡去。他看到牆壁上懸掛著各色各樣販賣商品的相片,原來是在推銷人類死亡後輪迴轉世時進駐的房子(不同身份與面相的軀體)。
小商店裏唯一的推銷員看到阿伯就走上前去開口問他,想以何種身份再回到陽世。阿伯說希望還能生為一個日本國的男子。店員告訴他,不是每個亡魂都能實現再世為人的願望,而是必要通過生前善行積分的多寡來決定。聽到推銷員這番說詞,阿伯頓時感到滿腦疑惑,一頭霧水。
推銷員打開了案頭的電腦,不久就找到了記載阿伯生命過程的網頁。阿伯低頭探望了一下不覺大大地驚訝起來。原來在這份網頁上,不但詳盡記錄了他生前做過的善事與惡行,甚至於非關善惡的日常生活如洗臉等的次數,也標示得清清楚楚。
最讓阿伯感到「心肝頭怦怦跳」的是,他每天搭坐電車上下班時,習慣在電車上閱讀當天的報紙,閱讀完畢就隨手把報紙棄置在電車頂端的行李架上。他順手一扔習以為常的「細項代誌」,以及小時候惡作劇地踩死在地面覓食的螞蟻等不經意的小動作,也一筆不苟地出現在惡行的排行榜上。更讓他訝異到差點失聲驚叫起來的項目,竟然是他生前從未告訴任何人的青春少男的秘密~~偷偷拿起心儀少女貼身的短笛,放到自己嘴邊吹湊的行為,也被列入扣分的行列。
當然,他做過的好事如鄰家小女孩遭到霸凌,他即時出手相救等,也都鉅細靡遺地出現在他善行的記錄中。經過了一連串加減乘除的計算,「來世不動產」的推銷員告訴阿伯,他的善行積分夠不上選取他的第一志願~再度成為日本國的男人。店員勸導阿伯,認真考慮其它的選項。
店員提出了多項地球上的物種如~狗與牛;長壽動物如象拔蚌(存活160年)等,阿伯都無法接受。最後,店員提出來世做“蟬”的建議。店員解釋說~蟬在地底長眠七年,破土而出在世間生存一個星期。這短暫的七天當中,蟬猶如生活在天堂。它享受到自由天地的鳥語花香與溫暖和熙的麗日與清風。它的叫聲宏亮,其實是感受到無可言喻的快感而宣洩出來的吶喊。蟬的個性不帶攻擊性,因而可以多積功德。等到蟬的生命周期過盡,靈魂應該可以駐進他期待的不動產戶型~日本國男性的形體。
這部微電影最後的結局是阿伯接受了推銷員的建議。當下一季花繁葉茂的夏天降臨,阿伯化身的蟬隻,高居枝頭,快樂地長鳴:嘰嘰~吱吱~唧唧。。。,盡情地享受著七日的歡愉,同時期待著能以更好的德行積分,進入來世生命的輪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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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友在email信上半帶玩笑地問起,我的輪迴轉世積分算出來應該有多少? 哪裡能算得出來呢? 做了多少件好事我已經記不齊全。舉個例說~有一次在「世界台灣同鄉會」的聚會上,一個同鄉走上前來,開口就感謝我多年前到休士頓探望一個老同學時,搭上老同學的順風車,到我家受到親切溫馨的招待。隆情厚誼他至今銘記在心。我愣了片刻,竟然這樣問他:「真的來過我家被招待嗎?歹勢啦!我記不起來了。…」
將近40年的教學生涯,從台灣島南的故鄉高雄教到美利堅南方大城 休士頓。每回計算學期成績的時候,某些學生的分數若是正好卡在及格或是進階 (D升上C;C升上B;B升上A)的邊緣,我就集中腦力,盡量追思他/她們在教室裡外或社區服務時,待人行事是否盡責守分?答案若是正面而肯定,我就暗中施予小小的助力,讓他/她的成績更上一層樓。我的這番作為當然是善行一樁。
1985年前後,我在休士頓執教已逾10年的公立高中正處於風光火紅﹑聲名遠播的時代。應屆畢業生獲得Ivy League(常春藤盟校)或是西部名校如Stanford ﹑UCBerkeley
等大學的錄取率遙遙領先全市以及附近城鎮的學校。不論是local 或是national,甚至國際級的學藝競賽「大車拼」,學生經常抱著大批獎牌與錦標凱旋而歸。除了優質的課業表現以外,特別引起來自台灣移民家庭興趣的,是學校開設中文當作正式外語的課程。但是有些家庭居住地不屬於我們的學區範圍,所以他們的兒女無法進入我們的學校就讀。
記得有幾位台灣同鄉,通過共同朋友的牽引,來到我的中文教室了解情況並請求幫忙。當時的我年輕熱情又「雞婆」,為了不負所托,就立刻採取行動~或親自登門,或以電話求助於住在校區內的同鄉朋友,獲得他們的首肯,借用他們的地址,移花接木填寫在學區外同鄉子弟的入學或轉學申請表上。這些孩子並未辜負我的苦心安排與冒險作弊,在學業與才藝方面也都有非凡的表現。
歲月悠悠,時光荏苒,轉眼三十多年如飛逝去。前不久在一家餐飲店,遇到從前教過的學生,言談間,學生忽然問起:「老師,當年你是怎麼把我帶進我們學校的啊?」想了老半天,我竟然完全忘記了自己做過壞壞的借用別人地址這件事,只好尷尬地回他:「Sorry!我不記得了耶﹗」
其實記得也好,忘記也OK。我略施小計,讓有志向學的同鄉年輕學子得到優良的教育環境,從此扶搖直上,奔向萬里前程。這本是好事一樁,可是冒用地址,行徑違法,白紙黑字,百口莫辯!「這款e 代誌」在我人生善事/惡行的記事本上,應該如何論斷啊?
我讀大學的時候,選修日文當作第二外語。任課老師名叫黃仲圖。我覺得這個名字有點熟悉,好像在哪裡聽過。寒假回到高雄,問起家中長輩,才知他是當年「228事件」時高雄的市長。事發當時以及往後一段日子,國民黨士兵對平民百姓隨興開槍殺害或進門搶劫不計其數,黃仲圖市長與彭清靠醫師(彭明敏教授之父,時任高雄市"市參議會"會長)以及在地士紳組成請願團,登上壽山「高雄要塞司令部」懇求彭孟緝總司令(外號~高雄屠夫)盡快頒布停止屠殺令。
他們兩人被押入獄,請願團數人遭到殺害。經過有力人士多方奔走呼籲,兩人終被釋放。此後彭清靠醫師專注於救護病患,黃仲圖市長轉入教職,餘生均不再涉足政治。多年後,黃仲圖市長/教授的外孫Arron就讀於我執教的高中,選讀了中文當作外語的課程,我成了Arron 的外語老師。這段因緣巧合,應該屬於學識傳承的另一類世代輪迴吧!
至於壞事嘛?殺人放火或是加入XXX先生的團隊,拿XX黨政府的薪水 (台灣百姓的民脂民膏),隱身於海外的大學做「抓耙仔」,寫小報告記黑名單,害人有家歸不得的缺德事是沒有啦,但是“white lie”一定說過不少。黃昏在後院做yard work時,蚊子嗡嗡成群飛來貼在手臂上吸血吃supper,我一個巴掌呼過去,眼見蚊屍紛紛落地而大快「吾」心,所以理所當然是謀殺蚊子的兇手。
「 灶腳」(廚房)的櫃檯上或碗盤邊,離離落落爬行覓食的小隻螞蟻,「歹運」被我看到,當然也要伸出魔手即時消滅。然後呢?壁上牆角或地毯隱密處出現「顧人怨」的大隻“ga抓”(蟑螂),我忍不住就會發出一聲驚天慘叫,我家老先生聞聲辨位,趕快就會過來秒間拍殺。有一天時刻若到,在閻羅王殿前,任我費盡口舌,百般辯護,還是會被判定是幫兇無誤!
所以,算啦!加減乘除多麼麻煩,只要認真活過,問心無愧,也就不枉這人生一場。至於來世嘛?順天意隨緣份。今生有限歲月,就不用為此操煩了。 (2021年12月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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